本帖最后由 兰刚 于 2025-7-1 07:31 编辑
告别是为了更好的以后
湖南人文科技学院文学院学生:兰刚
高考后的暑假，我和康哥在十字路口告别。分离之际，夕阳坠入云间。回头，我们再未相见。
我与康哥相识，近十六年。他身上弥漫的气场，源自心底的自信，总给我一种强烈的安全感。他的篮球打得比我好，乒乓球也在行。小学那会儿，就会骑摩托。上初中，“快手”流行的时候，他也紧跟时髦，发些图文配字的视频。直播刚出现不久，他在朋友圈开播与人谈闲。那天下午，刚期末考试结束，康哥跟大家说，今晚去台球厅玩。顿时，我有点诧异。他从未提起过他会打台球，我也从未打过。晚上来到台球厅，推开门，就看见康哥持杆站在球桌旁。不一会儿，他俯下身子。把左手放在桌上，撒开五指。捏住大拇指和食指，形成一道缝隙。他右手握紧球杆粗的一端，并把另一端架在缝隙上。只听见“碰”的一声，响亮而有力。眨眼间，五号红球入袋。“康哥，太帅了！”我不禁感叹起来。
有的同学学习成绩好，但只是一味苦读；有的同学爱玩，成绩却毫无起色。可为什么他每天和我们一起鬼混，成绩还总是名列前茅呢？我深知，这极为难得，不禁惊奇而肃然起敬了。来支教的张铁锣老师，把他拉到讲台上，对全班人说：这就是清华北大的料！我眨巴着眼睛向他望去，羡慕之情像海绵浸过水一般，膨胀得越来越大。
有幸，七年级我们同班一年。这是我们关系最紧密的时候，整天都待在一块儿。往返食堂的路上，天空飘下细碎的雨滴，手上有伞我们绝不撑开。瞧不上这点小雨，是兄弟间的默契。那会儿，我对“梦想”的含义尚不明确。康哥却睁圆了眼睛，撇过头来，在雨中盯着我说：“长大后我要开公司！”他的声音斩钉截铁，撞碎雨声。似乎每一丝空气，都充满了干劲。我嬉皮笑脸地说：到时候可别忘了我！我没有理由不相信，他身上自带的成者气质，让我觉得他做什么都能成功。
那时候的我们，都喜欢称兄道弟。而我，常以小弟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。我不惹事，也不怕事。忘记了什么原因，我和一位同学产生矛盾，相约周末在镇上的广场一较高下。他已招惹我多次，我对他厌恶至极。我瞧不惯他的嚣张，受不了他对我的诋毁。心想，一定要把他踩到脚底，让他心服口服。这件事，我并没有告诉康哥。没曾想，另一天早上我刚到教室，康哥就把我叫到了教室外的楼梯间，他放低了声音：“周末不要去，我帮你搞定了。”他说完便转身离开，没有一丝犹豫。顿时，我恍惚了。幽暗的灯光下，看不清他的脸。我待在原地，愣了许久。直到他走进教室，我还没缓过神……
之后，那小子再没敢来惹我。
初中毕业典礼，我和康哥上台唱了一首艾福杰尼的《说散就散》。那段时间，我对说唱音乐很痴迷。尽管康哥只唱了副歌，可我仍感觉自己是个配角。大家都认识这位未来的高材生，对他身旁的胖子我一无所知。或许，老天爷也为离别而伤感。歌至中途，灰黑色的云间流下了硕大的泪滴。如此迅速，猛地砸到我们身上，令人猝不及防。雨滴与地面奏响的天然乐章，为歌曲结尾添了几分惆怅——因为成长，我们忽而间说散就散。
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，我要去深圳。康哥骑摩托赶来车站与我送别。三伏天的晨曦，热烈而光明，同青春一般。我们挥手告别，声声再见。一晃，竟三年。
后来，听说他去了湖师大二附读高中，曾经我们眼中高攀不起的贵族学校。我心头一阵颤动，中考一千多分的他，为何不去省重点县一中，反而去了一个以复读闻名的私立中学。又听说学校免他学费，想起他家人在长沙，我似乎能理解了。去了城里的康哥，身上好像从未沾染过泥土气息一般。朋友圈里，我看见他脚上的AJ球鞋、手里拿起星巴克咖啡，身穿时髦的服装。在高楼大厦、车水马龙面前，毫无违和感。我看见那气势恢宏的西式教学楼，最高处嵌入一面典雅的摆钟。深红色的方砖铺满了整面墙，整齐而有序。康哥身上夹克样式的校服，坐在小班建制的多媒体教室里。教室干净整洁，宽敞明亮。讲台旁还摆放着一台中央空调，我想都不敢想。我看见他穿上整套篮球服，在刷满地漆的球场上，一个干拔三分命中。是的，水泥地的篮球场也早已与他告别。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，身影在冰冷的屏幕后面越发清晰，也离我越来越远。
我留在镇上的高中，待在山沟沟里，了解有关他的一切。炽热的泪水，经不起考验，不争气地砸到了手机上。评论区上方的大拇指图标，瞬间被染成红色。它冷冰冰的。
前几天，我刷到康哥的抖音视频，发现最近他在做自媒体。“其实我三年前就想做这件事，当时我一直不敢”。我真的无法相信，“不敢”二字会从他的口中说出，我的眉头逐渐紧皱起来。他在视频中，眼睛会到处看，无法一直直视镜头。我知道，他锐利的眼神已褪去些许自信，怎么也感受不到身上的那股傲气了。借此话题，我打开与他落灰的对话框。寒暄不久后，他问我：眼睛治疗好了吧？家里一切都顺利吧？我们已好几年未联系，他竟然还记得当时我在治疗的眼睛，心底不免泛起一阵脉脉温情。当我问及他是否还在坚持开公司的梦想时，康哥说：“时代变了，那时候年少，不懂社会的残酷，理想主义。”我放下手机，扯了扯嘴角。喉管里发出短促的声音，分不清是笑还是叹息。
我们总在成长的路上，分别又重逢。或许，我们之间的告别从来不是彼此。年少的一腔热血与现实的冷漠无情针锋相对，不妥协才是少年的亮丽底色。“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停止努力”。康哥，这是曾经你对我的忠告。现在，我送给你。望你的人生一路披荆斩棘，鲜花常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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